张耀沉默著，没有反驳。
    赵月寧看著他，眼中的轻蔑更甚。
    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，轻轻点了点桌上的丹瓶。
    “离开她。”
    “这枚紫心蕴灵丹，便是你的。”
    “有了它，你或许还有一丝机会，能够窥见紫府的门槛，不至於庸碌一生，最终化为一捧黄土。”
    “这笔交易，对你而言，稳赚不赔。”
    她的话语，仿佛给了张耀一个天大的恩赐。
    事实也確实如此，紫心蕴灵丹，这是多少筑基修士拼了命也换不来的。
    张耀终於抬起了头。
    他看著赵月寧，缓缓地，一字一句地开口。
    “子非鱼，安知鱼之乐？”
    赵月寧脸上的讥讽，瞬间凝固。
    张耀的声音依旧平稳。
    “前辈也不是她，又怎知她想要的是什么？”
    “她的未来，她的道途，应该由她自己来选择。”
    “而不是由您，或者由任何人，替她做出决定。”
    “放肆！”
    赵月寧的脸色，瞬间变得铁青。
    一股恐怖到极致的威压，从她体內轰然爆发。
    金丹强者的气息，如同天塌地陷一般，狠狠地朝著张耀碾压而下。
    “咔嚓——”
    院內的石桌，在这股威压下不堪重负，瞬间布满了细密的裂痕。
    空气，变得粘稠如水银。
    张耀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碾成齏粉。
    他的双腿剧烈地颤抖著，膝盖不受控制地想要弯曲。
    但他没有。
    好在那股威压，仅仅只持续了瞬间。
    赵月寧眼中的杀意，几乎化为了实质。
    她真的动了杀心。
    一个区区筑基螻蚁，竟敢一而再，再而三地忤逆她的意志。
    然而，就在她准备出手的那一剎那。
    柳青霜那张苍白而决绝的脸，猛地浮现在她的脑海。
    “弟子，便立刻自绝於此殿之內。”
    赵月寧高高抬起的手，终究还是僵在了半空。
    她胸口剧烈地起伏著，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怒火，以及一丝深深的无力。
    张耀身体一松，猛地喘了一口粗气，喉头一甜，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。
    赵月寧冷冷地扫了他一眼。
    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
    收走丹药，身影便如同青烟一般，凭空消散在了原地。
    赵月寧离去后，院內那股几乎要將人神魂冻结的冰冷气息，才缓缓消散。
    张耀紧绷的身体一松。
    他低头，看著石桌上那道因金丹威压而崩裂的缝隙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    良久。
    他才缓缓摊开手掌，掌心之中，静静地躺著那枚柳青霜留下的白色玉佩。
    玉佩上，似乎还残留著她身体的温度与淡淡的清香。
    就在这时。
    一道身影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静思苑的门口。
    来人身穿一袭玄色宗主长袍，面容威严，眼神深邃，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逼人的气息，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。
    正是流云宗宗主，周天成。
    他缓步走入院中，目光在张耀身上停留了一瞬，最后落在了那张裂开的石桌上。
    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。
    只是平静地开口。
    “你运气很好。”
    “若不是青霜以性命相逼，你现在，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    张耀沉默。
    他知道，周天成说的是实话。
    周天成看著他，眼神中不带丝毫情绪。
    “放弃吧。”
    “你和她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
    “你们之间的差距，大到你无法想像，这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弥补的。”
    张耀终於抬起了头。
    他迎著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深邃眼眸，缓缓开口。
    “三十年河东，三十年河西，莫欺少年穷。”
    周天成闻言，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困惑。
    他显然没有听过这句话。
    只是感觉莫名其妙。
    “三十年？”
    “给你三十年，你能否突破到筑基中期，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。”
    话语中的轻视，比赵月寧的刻薄更加伤人。
    因为它不是讥讽。
    而是一种基於绝对实力差距的判断。
    张耀的心，沉了下去。
    但他没有再爭辩。
    他知道，任何言语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，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换了一个话题。
    “弟子有一物，对宗门有大用，愿意献上。”
    说完，他不等周天成反应，手腕一翻，一挺造型奇特的金属造物，出现在了手中。
    正是自动机枪。
    周天成目光扫过，眉头微皱。
    这东西通体由凡铁打造，上面没有任何灵力波动，看起来粗糙无比。
    张耀没有过多解释。
    他將机枪架在地上，隨后又取出了一长串连接在一起的黄铜子弹。
    “此物，凡人亦可操纵。”
    “其用处，並非杀伤强大妖兽，而是能让凡人在面对普通血蚊之时，拥有自保之力。”
    周天成眼神一动。
    凡人。
    这两个字，让他立刻明白了此物的价值所在。
    他一步踏出，瞬间便来到了机枪之前，伸手拿起。
    一丝灵力探入其中，机枪內部那简单的机械结构，瞬间便被他洞悉。
    他看了一眼张耀。
    张耀立刻將炼製此物的方法，连同一份详细的图纸，用神念烙印在一枚空白玉简中，恭敬地递了过去。
    周天成接过玉简，神识一扫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。
    他立刻就明白了此物的价值。
    有了此物，凡人在面对普通血蚊的时候，就不会再出现那种一边倒的巨大伤亡。
    而凡人，是所有修仙家族，乃至整个流云宗的根基。
    换句话说。
    此物对流云宗的价值，根本无法计量。
    周天成看著张耀，目光中多了一丝审视。
    他缓缓开口。
    “本座，赏罚分明。”
    “你为宗门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，必须得给奖励。”
    “说吧，你想要什么？”
    张耀心中一喜，立刻躬身。
    “弟子別无所求，只想留在宗门。”
    周天成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这不是奖励。”
    他伸出手指，对著张耀腰间的身份令牌凌空一点。
    一道微光闪过。
    “十万贡献点，已经划入你的令牌。”
    “你可以留在宗门一段时间。”
    说完，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块通体漆黑，刻著一个“周”字的令牌，扔给了张耀。
    “拿著它。”
    “如果赵月寧有意见，让她亲自来找我。”
    这番操作，行云流水，尽显一宗之主的决断。
    但紧接著，他的话锋一转。
    “即便你做出了这么巨大的贡献，你和柳青霜，依旧是不可能的。”
    “很简单的一点。”
    “紫府境强者，寿元五百载。”
    “而你一个筑基境修士，寿元不过二百。”
    “更別说，青霜未来有极大概率，可能突破到金丹。”
    周天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    “你好自为之。”
    话音落下，他没有再停留，身影一晃，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