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烬薇毕业礼头一天晚上，贺聿琛接到家里电话，江婉病了，让他去一趟。
    这会儿已经是深夜，孟烬薇睡熟了，贺聿琛给她留了张便条就驱车去了医院。
    下楼时扭到了脚，有点儿严重，要做个手术。
    他在医院守了一晚上，早上的时候才给孟烬薇打电话。
    孟烬薇已经起来了，也看到他留的便条，问道：“阿姨没事吧？”
    “骨折了，做了个手术，”贺聿琛感到抱歉，“乔乔，上午的毕业典礼我过不去了，下午应该能陪你拍毕业照，可以吗？”
    孟烬薇：“你陪著阿姨呀，不用来找我了，毕业照没那么重要的。”
    贺聿琛笑笑：“这么乖？”
    “我很懂事呀，”孟烬薇哼一声，“晚上我要跟同学吃散伙饭呀，跟你报备一下。”
    贺聿琛说好，嘱咐她早点儿回家不许喝酒才掛了电话。
    转身看到江婉醒了，还斜了他一眼，贺聿琛过去询问状况，江婉自己觉得没什么事，但没想到骨头竟然断了。
    可见真是老了，稍微扭一下还能把骨头给摔断。
    她挥挥手：“你有事就去忙，下午让你爸在这，用不著你。”
    贺聿琛頷首，没说走也没说不走。
    下午，贺昀庭也来了，他从外地出差赶过来，一进门就急得大步走到床边，去看江婉的腿。
    江婉拍了他一下，贺昀庭才想起儿子也在，不耐烦道：“回去上班吧，这里有我。”
    贺聿琛点点头：“有事打电话给我。”
    说著，他起身，发现也没人理他，笑了笑开门出去。
    时间正好，还能陪孟烬薇去拍个毕业照。
    他朝停车区走，边走边掏手机，没注意前面一对母女，擦身而过时，贺聿琛撞了那个小姑娘一下，对方手里的药和化验单都掉在地上。
    贺聿琛赶紧道歉，蹲下去帮忙捡东西。
    “抱歉，是我走路不小心。”贺聿琛温和道。
    “没事......”
    四目对视时，那小姑娘一愣，贺聿琛也一怔，觉得对方有些眼熟，鼻子和嘴巴跟孟烬薇有那么一丝丝像。
    贺聿琛又看向旁边的中年女人，恰好对方也抬起头来，虚弱又苍白的一张脸，额前的头髮灰白了几根，见到他，先是愣住，然后眼睛就红了。
    “小川！”李英下意识喊了出来。
    太像了，刚刚那一瞬间的感觉，让李英以为这是她死去多年的儿子傅北川。
    但是下一秒，她就知道不是。
    眼前的男人成熟稳重，只有眉毛和眼睛像，而且她的小川死了。
    李英一下子就失望了，眼泪模糊了视线，让她本来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有些难受。
    孟星月刚刚也觉得这个男人有点面熟，听妈妈这么一喊才想起来，是像她大哥。
    傅北川死的时候她年纪不大，虽然也难过但是远不如李英的感情浓烈，她多看了几眼贺聿琛，才道：“对不起啊叔叔，我妈妈认错人了。”
    贺聿琛点点头，正要走，手腕突然又被人抓住。
    那个中年女人抓著他，嘴唇颤抖。
    李英从侧面，越看他越像傅北川，有那么一瞬间，她恍惚觉得，这应该就是她的小川长大的模样。
    也是这么英俊高大，待人温和有礼。
    李英流著泪，又叫了声：“小川......”
    贺聿琛皱了下眉，看对方样子就知道是个病人，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隱才这样痛苦，他抿著唇没有第一时间把人推开。
    李英想起早逝的儿子，悲从中来，这些年她只能靠著照片和一些遗物度日，心里的痛苦早已无法形容，此刻看到一个和傅北川如此像的男人，她只知道，她不捨得对方走。
    “我的孩子......”李英痛哭出来，突然抱住贺聿琛不放，“我的儿啊，小川啊，我是妈妈啊......”
    贺聿琛想要赶紧把人推开，但对方死死抱著他，一旁的小姑娘也开始哭，惹得路过的人都纷纷看过来。
    “对不起叔叔......”孟星月哭著去拉李英，“你和我去世的哥哥有点像，我妈她太难过了，不是故意的，对不起。”
    贺聿琛不好说什么，点点头，已经將李英拉开，正要走，旁边跑过来一个男人。
    “怎么了这是！”孟长青扶住妻子，“我就去上个厕所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    他看向贺聿琛，发现人家的衬衣上湿了一块，歉意道：“不好意思啊，我妻子可能是身体不太舒服。”
    贺聿琛在孟长青跑过来的时候就认出是谁。
    孟烬薇的父亲，他见过照片也见过本人了，不会记错。
    那这位就是孟烬薇的后妈和妹妹。
    电光火石间，他想起刚认识孟烬薇的时候，有次在商场，他陪著孟烬薇买衣服，打个电话的工夫，孟烬薇和两个人说话，然后心情变得不好。
    就是这对母女。
    所有的，都对得上號，可是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。
    他沉著脸站在那没动，孟长青还以为是得罪了人家，赶紧给闺女使眼色，孟星月小声道：“爸，我妈把他认成我哥了，你不觉得他和哥哥很像吗？”
    孟长青这才重新打量人，刚刚他注意力都在妻子和女儿身上，还真没注意，现在一看，果然像。
    人们给出的第一印象，往往就是眉眼，最能传神的地方，此刻孟长青从对方脸上，看出几分继子的影子。
    太巧了，这样像，李英最近吃不好睡不好，恍惚下认错了不鬆手也是正常。
    他嘆口气，解释道：“抱歉，我们儿子跟您有点儿像，只是他已经去世多年，我妻子也因为这个，总是精神恍惚，要是冒犯到您，还请见谅。”
    隨著这句话，贺聿琛脑海里突然想起一件事，孟烬薇在家里被人袭击那天，笔录上好像是说，她一个人，雾霾天，去了墓地。
    当时他完全没有顾及到，现在一想，孟烬薇难道是去祭奠这个，她从来没提起过的家人？
    孟长青和李英有个儿子，不，不对，是李英有个儿子，他们是再婚家庭。
    可是孟烬薇为什么从来没提过？
    贺聿琛怔怔地看向旁边这个小姑娘，她刚刚说什么？
    哥哥？
    哥哥。
    贺聿琛身子突然一晃，无端想起了他和孟烬薇的初见。
    那么冷漠的一个姑娘，唯独对著他这个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哭，信任到好像他们相识多年。
    为什么呢？
    他一直以为，是因为喜欢，可此刻有个非常大胆的猜想突然莫名地出现在他脑子里。
    以至於，贺聿琛无法听清李英的哭声，也无法辨別孟长青说了什么。
    身旁来来往往的人，好像是快动作，晃得他眼晕。
    他挥开想要扶住他的孟长青，快步转身离去。
    贺聿琛要去证实......不，他要否定这个猜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