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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玉瘦檀轻无限恨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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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36章 玉瘦檀轻无限恨(1)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起来,火热的太阳日日焦烤著大地,连御花园中的大树也仿佛打了蔫。
    苏黎一路从御花园来到寿康宫,守在宫门外的侍卫原本都有些打不起精神,见了他,忙不迭的抖擞一番,本以为必定会像从前那般挨训,没想过苏黎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一般,径直走进了宫门。
    大殿內比外间实在是凉快了许多,然而苏黎一走进去,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,心情却忽然比走在太阳底下还烦躁了几分。
    听见內侍的通报,太后的声音从內殿传来:“是寧王来了?怎的还不进来?”
    苏黎沉鬱的脸色没有提起半分,却还是抬脚走了进去。
    殿中,太后端坐在上首软榻上,底下却还坐了两人,一是慕容静好,一是周大將军之长女周蕴。两人见了他,皆起身行礼:“参见寧王。”
    “不必多礼。”苏黎淡淡应了一声,走到太后左手边坐了下来。
    太后看了他一眼,道:“这是怎么了,脸色怎的如此难看?”
    语罢,见他额头上泌了一层薄汗,便拿了绢子要替他擦拭。
    苏黎拧著眉避过,道:“天气热了些,不是什么大事。”
    “你也知不是什么大事,作甚冷著一张脸?”太后微微不悦道,“今日唤你来是商討喜事,你却这副模样,没得嚇坏了静好!”
    闻言,静好忙站起身,温言笑道:“这天气热,人的脾气自然要坏一些,否则我们仲离的臣民,如何会以性子火爆而闻名天下?想来今年青越入夏有些突然,王爷尚未適应,实在没什么不寻常。不如,我去为王爷准备一杯冰饮来?仲离气候热些,我做这些倒也拿手。”
    太后便笑了起来:“未料静好还会动手做吃食,如此一来,哀家倒也想尝尝了。”
    苏黎沉默的坐在原处,也不搭腔,仿佛是没听到二人说话。
    静好看了看他,隨后才低了低身道:“那我这就去准备。”
    周蕴也在这时候站起身来:“太后,臣女也去帮手。”
    太后点头微笑,甚是满意的模样:“去吧,莫要太辛苦。”
    两人齐齐退下,殿中除了太后贴身侍婢,便只剩了母子二人。
    苏黎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,太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,不悦道:“你这是什么样子?摆脸色给谁看?”
    “儿臣不是衝著母后。”苏黎淡淡道。
    “哀家知你是为什么。”太后冷笑一声道,“不就是为著宋家那丫头被打入天牢的事吗?哀家早知道你放不下她,如今事已至此,便只当做一个了结。她是那依后人,必死无疑,你也给哀家死了这条心,趁早忘了她!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外间忽然又传来通报——
    “秦王驾到!”
    苏黎眸光微微一闪,抬眸看向內殿门口,太后也微微缓了缓脸色。
    苏墨一袭月白华服,摇著摺扇翩然而入,一面嘖嘖嘆息:“还是母后这宫中凉快,外间那毒日头,可真是要热死人去!”
    太后轻笑了一声:“嫌热,你就別成日四处乱跑,多来宫中陪哀家说说话!”
    “是。”苏墨笑著应了一声,“儿臣以后必定多多前来。”
    他在下方隨意坐了下来,苏黎才看著他,淡淡唤了声:“二哥。”
    “三弟也在?”苏墨淡笑应了一声,“不知母后今日传儿臣入宫,所为何事?”
    “哀家最担心的,还能是什么事?”太后扶额嘆息了一声,“前些日子还说宫中厄运连连,想要给你办一场喜事冲冲晦气,没成想喜事还没办,又出了这么些事!真是妖孽祸国!”
    苏黎脸色猛的一沉,苏墨微微拧眉笑起来:“母后息怒。”
    又顿了片刻,太后才继续道:“如今宋侯的事也总算告一段落,哀家传你二人入宫,就是想跟你们確认一番,这大婚之事,还是提前放上日程吧,否则,这迟了,真不知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。”
    苏墨微微点了点头,沉吟片刻,又道:“此事,儿臣也正想与母后商议。”
    “哦?”太后终於又笑起来,“那便將你的意思说来听听。”
    “儿臣府中空置多年,倒的確需要一个嫡王妃。儿臣想过了,打算让溶月担此份位。”
    太后脸色驀地一变,苏黎也掀起眼来,淡淡看了苏墨一眼。
    “溶月跟在儿臣身边多年,最是知道儿臣心意,这么多年来,將王府也操持得井井有条。儿臣此次若重新迎娶嫡王妃,溶月虽然大度,然而儿臣却难免对她心有亏欠,没得伤了夫妻感情,因此还请母后允了儿臣。”苏墨微微垂了眸道。
    太后脸色终究还是不大好看:“你所言虽是道理,然而,周將军那边该如何交代?民间几乎都传遍了你將要迎娶周家小姐,如今若无端端不娶了,你让人家姑娘顏面何存?”
    “只是不娶嫡王妃罢了。”苏墨眼角微微上挑,笑道,“若母后欢喜,而周將军又乐意的话,儿臣倒是也十分愿意娶周家小姐为侧妃。哪怕……同时迎娶双姝,也未尝不可。”
    太后脸色霎时更难看,闭著眼睛再次扶住额头。
    苏黎驀地嗤笑一声,眸中却半丝波澜也无:“二哥可当真会享齐人之福。”
    苏墨扬了扬手中的扇子,道:“人生在世么,最重要的无非就是自己活得逍遥。”
    正说话间,周蕴忽然已经亲自端了两碗冰盏走进殿来,见到苏墨,顿时大喜,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,来不及放下手中的东西,便朝他施了礼:“见过秦王。”
    苏墨微微一笑:“周小姐不必多礼。”
    周蕴这才又站直了身子道:“我与静好公主一同弄了这冰盏,只以为秦王还未过来,便先端了两碗,我再去为秦王取。”
    语罢,她走上前,將两碗冰盏分別放在太后与苏黎面前,忽见太后面色不豫,心头不由得微微一紧:“太后,可是身子不適?”
    太后看了苏墨一眼,脸色愈发不好,连话都懒得说,只微微摆了摆手。
    周蕴一时便有些犹疑,看看太后,又看看苏黎,只觉得两人面上都有异色,忍不住回头看向苏墨,却见苏墨已经站起身来:“周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    她心中驀地便升起不好的预感,却还是微笑將托盘递给旁边的侍女,隨了苏墨去到偏殿说话。
    静好捧著剩下的几杯冰盏从小厨房走过来时,便只看见周蕴红著眼从偏殿衝出来,竟然头也不回的就往寿康宫外而去,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架势。
    静好心中惊疑,却忽然又看见苏墨缓步自偏殿之中走出,心中顿时便明白了个大概,微微朝苏墨一低身:“见过秦王。”
    苏墨抬手虚扶了她一把:“公主乃是贵客,实在不需客气。”
    静好嘴唇动了动,似乎是要说什么,然而又思虑了片刻,终究是没有开口。
    两人正要一同进殿,外间忽然匆匆跑入一个身影,却是青楚。
    青楚也不知是从何处来,竟满头大汗,见了二人,顿时收敛了动作,朝著苏墨乖巧一笑:“二哥。”隨后才又看向静好,竟毫不避讳的唤了一声“嫂嫂”!
    “青楚公主莫要取笑我。”静好顿时红了脸,转身走进了殿中。
    苏墨淡淡勾了勾唇角,也要转身进去时,青楚却忽然捉住了他的手臂:“二哥且慢!”
    苏墨回头,眸光淡淡掠过她的手:“有事?”
    青楚忙的鬆开了手,微微嘟了嘴道:“二哥最是与人不亲厚!”
    “你若不说,我可就进去了。”苏墨抬脚就往里走。
    “二哥可知宋恆如今在哪里?”青楚忙的拦住他,脱口问道。
    “宋恆?”苏墨微微拧眉,眸中略带了丝疑惑的看著她。
    “二哥不许誆我!”青楚道,“所有人都知道,安定侯府被闔府捉拿的时候,宋锦瑟没有踪影,二哥也不在京中,明眼人一看都知道你们俩是在一处的,也就是我苦心帮你瞒著母后。宋恆与宋锦瑟那么好,宋锦瑟必定知道他的去处,只是如今她被关在天牢,谁也见不著,我也没法子去问他,才来问二哥的!”
    苏墨眼眸之中忽然起了一丝淡淡的变化:“你当真如此在意那宋恆?”
    青楚面不改色道:“自然当真!”
    “好。”苏墨微微沉眸,压低了声音道,“既如此,我便为你指一条明路,往南边去找。”
    “你果然知道!”青楚一时大喜,想了想,却又微微蹙了眉,“可是南边那样大,我要去哪里找?”
    苏墨微微合了合眼,方淡淡吐出二字:“仲离。”
    天牢深处,阴暗闷热却又潮湿的一间牢房里,关著的正是锦瑟。
    此刻,她正捏著一个小石块,奋力的在天牢的石灰壁上写著什么,任由汗水浸透全身。
    终於写得累了,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,手顿时被染湿了半边。
    忽然便记起很小的时候,父亲曾经给她讲过天牢地牢的差別,锦瑟不由得笑起来,此刻若被关在那平民百姓被羈押的地牢,倒必定要凉爽许多。
    自她牢前走过的巡逻侍卫朝她看了一眼,不由得朝伙伴嘆息道:“真是疯了不成?”
    “疯?”另一人接口道,“我看她不疯,从一开始便是傻的。否则,哪里有女子会做出那样的事,当著满朝文武的面与王爷和离?若非她如此作为激怒了寧王,这一回安定侯可未必会死。”
    锦瑟听著他们絮絮的说话声,转而用小石子在地上写下了苏黎二字。
    “我却听说,她执意和离是为了秦王……”说到“秦王”二字,说话人的声音微微放低了些,然而天牢中太安静,还是清晰的传入锦瑟耳中,“可如今,秦王扶了自家侧王妃登上嫡王妃之位,却似乎半分也没將这里这位放在心上。这大概也足以让她发疯了!”
    “秦王侧妃做了嫡王妃?”另一人讶然道,“先前不是传说,秦王是要娶周將军之女的么?”
    “这你就有所不知了。听我那在宫中当差的远房亲戚说,秦王与侧王妃恩爱非常,不愿另娶,说若非要娶周家小姐,那便娶作侧妃。结果你猜怎样?那周家大小姐先是不肯,后来二小姐却肯嫁,大小姐又反悔,也肯嫁了。见两个女儿如此,周將军勃然大怒,索性回绝了这门婚事,连太后的面子也不给,可將太后气坏了,听说近几日正生著病呢。”
    锦瑟又静静在地上写下“太后”二字。
    “这可真是精彩纷呈。”另一人忍不住笑了一声,“那关於寧王的婚事,可有什么消息没有?”
    “那倒未曾听说,似乎是没有任何消息。不过却有另外一件大事,听说……”那人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,锦瑟听不清楚,待重新清晰起来时,却已经是道,“……太后此次生病,与此事倒是未必无关。”
    一声轻笑,一丝嘆息。
    “皇室之中,可真够乱的。”
    “是啊,谁说生在皇家就一定是好事呢?”
    两人逐渐没有再说话,锦瑟静静坐在原处,想了又想,还是在地上写下了苏墨的名字。
    傍晚时分,锦瑟牢房前那条走道上,忽然传来一阵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,紧接著,竟然有她熟悉的声音在唤她:“小姐!小姐!”
    锦瑟讶然抬头看去,驀地见了绿荷,真是嚇了一跳:“绿荷,你怎么会来了?”
    绿荷看见她平静得仿若根本无事发生的脸,眼眶倏地便红了:“你过来,他们只准我进来一炷香的时间,你让我跟你说说话。”
    锦瑟便依言走过去,握住绿荷伸进来的手:“你来做什么呢,若是他们发了狠,连你一起捉起来,岂不是白白连累了你?”说著,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:“你怎么会进得来的?”
    听说皇帝下了旨意,因她是重犯,任何人都不得前来探视,如何绿荷会进得来?
    锦瑟刚刚问完,手中便被塞进了一样东西:“我给他们看了这个。守门的统领竟然认得,就放我进来一炷香的时间。”
    锦瑟缓缓低了头,摊开的手心里,静静躺著一枚玉扳指。
    她记起来了,是上回冬狩,她与苏墨被人从悬崖下救起之后,皇帝赏给她的,说是压惊之用。
    绿荷既然靠得此物进来,可见,必定不是凡物。
    锦瑟想起当初自己还嫌弃过这枚扳指,只羡慕苏墨得到的金牌,因此回去便將这扳指隨意丟在了一边,不由得勾了勾嘴角。
    “小姐,你好好將它收著,此物,也许能保你一命。”绿荷低声道。
    能保命?锦瑟倒是怀疑。当初那依族被赶尽杀绝,一丝血脉不留,如今,她这个身上流著那依族血的人,只怕有著天大的理由也活不下来吧?
    然,这毕竟是绿荷千辛万苦寻出来,又冒著危险拿进来给她,锦瑟又怎么敢对她说这样的话?
    “你放心。”锦瑟望著绿荷道,“等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,我必定会將这个东西拿出来,保全了自己的性命,我再来找你。你记得,在宋恆准备的那所房子里等我。”
    绿荷点了点头,还要说话,外面已经匆匆进来一个侍卫:“时间到了,你赶紧走吧。”
    绿荷望著锦瑟,见锦瑟微笑朝自己点头,心头不由得一空,却还是也朝她点了点头,站起身来,隨著那个侍卫走了出去。
    绿荷离去不久,锦瑟才刚刚发了一阵呆,外间走道上,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。
    锦瑟心头不由得好笑。莫非她真是就要死了,这些人才一个个赶著来看她。
    那人的脚步声在牢房外停住,锦瑟这才回头看了一眼,一丝讶异浮上脸来。
    没想到来人会是苏黎。而且,苏黎的脚步声,她不是不熟悉,按理应该听得出来的。
    可见关在这天牢中两日,果真会让人迟钝。
    苏黎站在牢边望著她,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凝。
    锦瑟想了想,朝他笑笑:“你来看我的么?”
    苏黎眸色一暗,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,侍卫立刻打开了牢房门。
    他走了进来,锦瑟忙的站起身,道:“不是说,谁都不能来探我的么?”
    苏黎想过许多种她在牢中的情形,却万万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平静,平静得仿若从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仿佛,今后亦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。
    锦瑟看他不说话,只盯著自己瞧,不由得吐了吐舌头笑起来:“你可是哑巴了?”
    苏黎终於似回过神来,微微偏了头看向外间:“来人!”
    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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