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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 熏透愁人千里梦(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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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45章 熏透愁人千里梦(2)
    而近来仲离皇室之中的纷乱便源於这两派人爭斗,三皇子一派指出太子手下收受贿赂,结党营私,而太子则包庇护短,视而不见,严重扰乱朝纲。双方一方极力搜证举证,另一方则不断毁证灭证,因牵涉官员数目之广,以致內政大乱,一直持续至今,还未见结果。
    “大概三皇子会贏。”锦瑟猜测道。
    “你又知道?”绿荷一面打量著市集上琳琅满目的女子饰物,一面漫不经心的问。
    “因为宋恆站在他那边。”锦瑟道,“你能想像宋恆会输么?”
    “如何不能?”绿荷淡淡道,“当初你若是不相信他別无企图,不肯跟他回来仲离,那他不就算是败了么?败或不败,都只在你一念之间而已。”
    “那听你言下之意,你倒是不怎么相信他?”锦瑟道。
    绿荷轻笑一声:“我信不信有什么所谓?总之你相信他不就行了?”
    锦瑟微笑伸出手来握住了她:“你放心吧,对於宋恆,我不会看错的。反倒是你,从前待他也不是这么生疏,如今为何却防备起来了?难道是怕他做回了皇子,会染上那些紈絝子弟的习惯?”
    绿荷驀地抽回了自己的手:“他紈絝与否,与我何干?”
    锦瑟拍了拍她的手背,笑著安抚道:“放心吧,就算他以后姬妾成群,我也一定要他给你一个好的名分,並且要待你也是极好的,我才肯將你给她。”
    绿荷大怒,一把拍开了她的手。
    锦瑟对宋恆其人的判定,时日尚未予以证明,然而她对宋恆能力的判定,却很快就有了结果——三日以后,太子被废,手下党羽或被贬,或被削,总之是元气大伤,只怕东山再难起。
    当晚,自安顿好锦瑟后便再未露过面的宋恆终於现身別院,依旧如从前一般的青衣便服,周身没有一点多余吊饰,半分张扬也无,华贵倒也依旧如昨。
    锦瑟虽从来不喜那些宫廷中纷纷扰扰的种种事端,然而却似乎很高兴看到他这副模样,於是准备好了酒菜,当是为宋恆庆祝。
    “恭喜你,首战告捷,大获全胜!”
    宋恆倒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:“有何全胜可言?虽为三哥贏得了名与势,却也为自己树敌无数。『全胜』二字,於这世上,大抵是不存在的。”
    锦瑟笑容一敛,末了,冷哼一声道:“我好意为你举杯庆祝,你倒好,净说这些扫兴的话,好没意思!”
    宋恆这才接过她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,又道:“这几日可曾取过什么地方游玩?”
    “去集市上晃过两日,没多大意思。”锦瑟答道。
    天知道她当真只是隨口一说,其实没意思就罢了,如今的情形,她对那些新鲜有趣的事物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。可是没想到这次老天爷还真是体恤她,她这边刚说没意思,那边,就有一件天大的“意思”给她送上了门。
    酒足饭饱之后,宋恆是要回宫的,锦瑟將他送到门口,忽听他道:“近日总算是安稳了一些,我回去搜罗些好玩意,下回带来给你。仲离宫中稀奇好玩的东西,其实也不少。”
    “那自然好,只是谁知道你下回来是什么时候?”
    锦瑟撇了撇嘴,微微不屑的將视线转到一旁。
    这一转,忽然就看见了前方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,她只觉得自己还未来得及看第二眼,马车已经驶到了別院门前,停了下来。
    宋恆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。
    锦瑟刚想转头问他是不是来接他的马车,车厢里已经传来某个她熟悉的声音,带著毫不犹豫的愤怒和娇扈——
    “一早便听闻四殿下別院藏娇,今日我倒要看看,这別院里,藏的究竟是哪般的娇!”
    锦瑟不由得一惊,马车中的人已经掀帘而出,两人四目相视,俱是一愣。
    “宋锦瑟!”青楚驀地大叫了一声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    锦瑟回过神来,也著实诧异——青楚又怎么会在这里?
    青楚立刻跳下马车来,只是看著她与宋恆:“我早该猜到,能让四殿下您费心照拂的,又岂会是普通女子?”语罢,她忽而又转向锦瑟,桀驁道,“听说皇兄收了你作义妹,封作长安郡主,既然如此,长安郡主见到本宫,为何不行礼?”
    锦瑟顿了片刻,终於还是低身行礼:“见过公主。”
    青楚望著她,冷冷勾了勾唇角:“既然你已经被封作长安郡主,不在京中安享荣华富贵,跑到这里来作甚?莫要告诉本宫,是皇上派你来出使?”
    如果说先前锦瑟还只是疑惑的话,青楚说完这句,她心头的疑惑便逐渐转为了震惊——青楚竟然问她为什么不在京中安享荣华,也就是说,她根本还不知道数月前发生的事?
    思及此,自己不免也想到了那件事,锦瑟脸上刷的一白,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头晕,再不多说什么,转身便往別院里走去。
    “你站住!”青楚顿时怒了,“本公主在问你话,你听到没有?”
    眼见著她抬脚就要追进去,宋恆淡淡握住她的手,止住了她的去路:“公主,锦瑟是本王的贵客。”
    “你將她接来的?”青楚顿时转向他,言语之中有一种又气又怒的恍然大悟,“难怪前些日子你突然外出,別人还说你是去接你的六弟,结果你六弟却早於你回宫,原来你是去接她了!”
    宋恆不置可否,只吩咐別院中的家丁:“关好门,莫让外人打扰。”
    他这个正经主子还站在门口,里面的人哪敢关门,闻言俱是一愣,直至宋恆再度淡淡瞥过来,几个人才慌忙將门关合起来。
    “宋恆!”青楚气得面红眼湿:“你为何要对她这样好?她有什么值得?她是被我三哥休弃下堂的弃妇,同时又与你和我二哥不清不楚,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的?而我,我又有哪点配不上你?即便是如今,你身份大白,你是仲离的四殿下,我自问也足够与你门当户对,更莫说当初你只是个不会说话的教书先生时,我可曾对你有过半分鄙夷?我为了你不顾母后盛怒,一路寻到这仲离,这几个月以来,吃不好住不惯,我可曾有过半分怨言?”
    “公主厚爱,祁连不敢当。”宋恆鬆开她的手,缓步走下台阶。
    “对!”青楚气极之下,终於忍不住哭了出来,“又是这句,总是这句!你永远这样不冷不热,拒我於千里之外,你凭什么?”
    宋恆刚刚跨出几步,便驀地被青楚自身后拦腰拥住,她大约真的是气极了,將脸埋在他背心处,忽然张口,狠狠朝他背上咬下去。
    宋恆只是微微拧了拧眉,却依旧不为所动。
    渐渐地,青楚终於失了力气,鬆开口,埋在他背上低低的哭著:“我前些日子接到母后的信,母后很生气我出走,气得大病了一场,还说说……说要派三哥来將我捉回去……可是我不甘心,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    宋恆终於低嘆了口气:“公主,祁连心里,早就有人了。”
    “就是那个宋锦瑟?”青楚猛地抬起头来,绕到他面前,“她有什么好,你告诉我,我就不信她能做到的,我做不到!”
    “不是锦瑟。”宋恆望著她,淡淡道,“我心里这个人,比锦瑟重要。我这辈子,非她不娶。”
    那日过后,锦瑟精神萎靡了两日,而那两日之中,青楚竟然也没来找她的麻烦。到第三日锦瑟精神重新好起来,却又迎来了另一位客人。
    锦瑟不用想也知道青楚必定会將她在这里的事情告诉静好,因此当静好登门时,锦瑟半分惊讶也无。
    “四哥可真是要不得,明知我与你素来有些交情,既带了你回来,竟然也不告诉我。非但不告诉,还一心瞒著。”静好微微一笑,道,“前些日子宫中有人传说他別院藏娇,也只有青楚公主有那份心思,竟然真的把你给找到了。若非如此,只怕我现在也还不知道你来了。”
    “此次前来,只是为著游玩,因此不敢惊动公主。”锦瑟答道。
    “如此说来你是真没拿我当朋友了。”静好微嘆了口气道,“你可是在怪我那次在青越见到四哥,却没有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?其实那时我一见到他,也嚇了一大跳。几年前他一声不吭消失无踪,突然又在青越出现,我当时虽认出他来,却也不敢確定,因此也没有贸然当著你的面相认。”
    她不提,锦瑟倒几乎忘了这件事,此刻听了,方记起那日静好见到宋恆时的从容自若,忍不住挑了挑眉,笑道:“没有的事。”
    “如此甚好。”静好道,“听说你来,我还特地让人准备了礼物。来人!”
    一时便有宫人捧了一个锦盒自外面走入,正欲呈上给锦瑟看,不料快要走近时,却突然自己被自己绊倒,摔倒在地。
    锦盒落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细响。
    那宫人立刻就变了脸色,忙的重新拾起锦盒,打开一看,里面原本放著的瓷器已经破碎了。
    “奴婢该死,奴婢该死,请公主恕罪!”
    “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静好微微拧了眉道,“还不回去换过?”
    “是。”那宫人忙的整理了一下锦盒內碎裂的瓷片,却又驀地惊叫了一声,“啊——”
    “又怎么了?”静好微微有些不悦道。
    那宫人忙的又磕头:“奴婢失仪。奴婢只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指,请公主恕罪。”
    闻言,锦瑟不由自主的朝她的手看了一眼,却在看见她手上鲜红的血珠时,驀地苍白了脸色。她忙的转开视线,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准备喝水,不料茶水太烫,她拿不住,杯子“啪”的一声掉落到地上,应声而碎。
    静好抬眸看了锦瑟一眼,但见她脸色苍白如纸,不由得笑道:“今儿可真是应了碎碎平安四个字。你既如此好意替这丫头求情,那我便饶了她。还不向郡主谢恩?”
    锦瑟看了一眼静好,隨后又见那宫人忙不迭的向自己叩头言谢,心头不由得微微一凛,这才微微缓和了脸色,道:“不是什么大事,你且下去吧。”
    那宫人退下,静好这才又看向锦瑟,关怀了一下锦瑟被烫的手指,又道:“对了,我前些日子听说一件事,据说青越秦王被刺,不知你听闻没有?”
    锦瑟刚刚才微微恢復的脸色霎时间再度苍白如纸:“听说?”
    静好想了想,笑道:“其实也不算是听说。你也知道我的心思,因此我回来的时候,特意留了两个人在青州。这消息原本是机密,却好歹被他们给探出来了。连遇刺的消息都不曾让外界知晓,就更不用提这行刺之人了。只是,我心里想著你上回向我打听过的事情,便有些疑虑。那刺客,该不会就是你吧?”
    他……遇刺的消息,竟然被瞒著?被谁瞒著?为什么要瞒著?
    莫怪,莫怪这一路以来,她根本没有听闻过任何缉捕自己的消息,原来,竟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件事!
    锦瑟失神的想著,几近失態。
    静好驀地起身上前,伸手握了锦瑟一把,惊骇道:“真的是你?”
    锦瑟缓缓抬起头来,容顏惨澹的望著静好,仿佛根本听不见她问了什么。
    她已经尽力不去想这件事了,是不愿,亦是不敢,甚至宋恆之前想问,她都阻止了他!
    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惧怕什么,可是就是不能去想,哪怕是一丝一毫与那件事相关的东西,都会让她骤然失魂,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捏住,无法呼吸,亦无力挣扎,只是痛,却几乎让人恨不得去死。
    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,她梦中似乎会飞快的闪过一丝那日的情形,可是却只是一两个画面,她就会猛然惊醒。
    只在那时,她才会无意识的想一想自己究竟在怕什么,最后终於得出一个结论——大概是怕死。怕青越那群人,会將自己捉回去处死。
    既然是怕死,那便让自己好好活著好了,活著,便不会死,不会痛。
    “锦瑟?”静好见她脸色实在苍白得有些嚇人,不由得轻唤了她一声,“你还好吧?”
    她手心温热,触上锦瑟冰凉的指尖,锦瑟驀地一惊,抬头看著她,这才终於似回过神一般,语调平静的答道:“我没事。”
    “是么?”静好微微一笑,“你这模样,可真教人害怕。我还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。”
    锦瑟不断地深吸著气,勉力摇了摇头。
    “其实,你又何必如此呢?”静好將手边的热茶塞进锦瑟冰凉的手心,这才又轻嘆道,“不顾一切,拼尽所有的去刺杀他,若然被人知道是你做的,你可就没有活路了。更何况,他虽然几乎伤重不治,到底还是没有死。”
    锦瑟手中的茶杯再度砰然坠地。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他……没有死?”锦瑟仿佛是不敢相信,又仿佛是绝望,总之只一瞬间便泪盈眼眶,“他还活著?”
    “是啊。”静好望著她,微微笑了笑,“我听说他是伤得极重的,至今,仍然没有醒过来。不过也许只是被御医用药吊著一条命罢了。你也不必这样懊恼。”
    锦瑟驀地掩住了脸,胡乱擦掉脸上的眼泪,却似乎仍然回不过神来,怔怔的站在原地,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。
    “怎么了?你该不会还想著,要再回去杀他一次吧?”静好微微瞪大了眼眸道,“你可万万衝动不得!”
    再……杀他一次?
    锦瑟脑中无意识迴响著静好的话,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,却只觉得可怖:“不——”
    静好连忙拉住她,道:“不是便好。你將他伤得那样重,其实也算是报了仇,了了愿。人生在世,能不造杀孽自然是最好的。我看你心境实在是有些混乱,过两日我恰好要去相国寺进香,不若,你陪我一同上去住几日?”
    锦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答应了没有,也不知静好是何时走的,只记得当自己最后看到绿荷的时候,竟忍不住扑进她怀中放声大哭起来。
    “绿荷,他没有死……他竟没有死……他为什么没有死……”
    三日后,当静好派来接锦瑟的马车停在別院门口时,锦瑟和绿荷都很是错愕,直到旁边有侍女提醒,说那日锦瑟原是答应了静好的邀约,要陪她去相国寺小住几日。
    绿荷当下便微微蹙了眉。
    锦瑟这两日以来精神都极其萎靡,每天夜里都是噩梦连连,昨天半夜还微微有些发烧,如今好歹是好了一些,然而却依然没什么精神。
    她看了精神不佳的锦瑟一眼,道:“我去回了她,你身子不舒服,哪能四处走动?”
    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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