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尘点了点头，便转身离开了九星岛。
    与凌玉峰的这次交流，让叶尘平静多年的內心再次泛起了些许波澜。
    他的思绪飘荡了一阵，心中突然萌生了想要下界去看看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些宗门的想法。
    这个念头刚一出现，便迅速在叶尘心底扎下了根。
    仙界的仙人想要进入那些依附在仙界周边的小世界並不困难。
    但要远渡无尽虚空，返回不知在何处的小世界，却难如登天。
    他们飞升之时，会受到仙界大道的引力，从而不自觉地升入仙界。
    而离开仙界的时候，却没有任何指引。
    那些下界的仙人不仅要凭藉自身实力穿越虚空，还要抵御仙界法则的吸引。
    即便金仙也难以轻易前往太过偏远的区域。
    而叶尘之前所在的那两个小世界，就都属於这种偏远之地。对於一般仙人来说，即便有下界的想法，也只能暂时將其压在心底，无法付诸行动。
    但叶尘以时空证道，寻找归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。
    至於摆脱仙界法则的束缚，同样不在话下。
    这种程度的逆行，比起在轮迴之门中逆行要简单不知多少倍。
    叶尘稍作思索，便撕开了仙界的界壁，遁入了无尽虚空。
    他很快找到了方向，顺著这个方向一路穿梭。仅仅几天后，他便来到了他飞升之前的灵界。
    叶尘刚踏入这片天地，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    这是混合著灵力的元气波动。
    这片天地中的法则波动虽没有太大变化，但景色却与他离开时完全不同。
    当年他为了抵抗这片天地中的邪修，一手创建了一座镇邪峰。
    在他飞升时，镇邪峰是这片天地中最大的修炼门派。
    然而万年后的今天，他再次回到这片天地，却发现当年镇邪峰的位置已没有了修士的气息。
    那里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。
    叶尘看著这里残留的痕跡，心中又是一阵感慨。
    他沉思良久，只是轻轻嘆了口气，心中並没有太多为后辈弟子出头的想法。
    因为他已通过这里的痕跡判断出，当年在此战斗的双方，应该都是人族修士。
    叶尘当年创建镇邪峰，只是为了对抗邪修。当年他飞升时，这个目的其实已达成了大半。
    而在他之后飞升的林羽歌，又以一己之力开创了此界剑修之道，让这片天地中的正道修士成为了主流。
    这意味著，人族彻底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主宰。
    在这个过程中，镇邪峰一直是人族修士的领袖，其门下弟子也在这个过程中获益匪浅。
    有著如此丰厚的积累，镇邪峰后辈弟子只要不出太大意外，传承数万载应该不成问题。然而叶尘在数万年后重回这片天地，却只看到一片残垣断壁。
    这多半是因为镇邪峰內部出现了问题。
    虽然大致猜到了原因，但叶尘作为镇邪峰的开派祖师，还是要去追查一番。
    如果真的是镇邪峰內部出了问题，那也只能感嘆后人无能。
    但如果镇邪峰是因为其他原因被覆灭，那他这个老祖就不能坐视不管了。由於时间太过久远，即便以时空入道的叶尘也无法回溯出当年的画面。
    不过他还是通过时空回溯的道法，捕捉到了当年交战之人在此留下的一缕缕气息。
    叶尘將这些气息记下后，便引动了这片天地的底层大道。
    隨著大道的波纹一次次扫过，那些被他从过去摄来的气息逐一消散。
    这意味著，当年留下这些气息的人，都已隨著时光的流逝而身死道消。就在叶尘以为这次多半要一无所获时，却意外发现其中一缕气息在一阵摇曳后，在大道波纹中散发出了一缕淡淡的光辉。
    “咦？”
    叶尘没想到这片天地中居然真有人能活得如此长久。
    他欣喜之余，直接锁定了这缕气息所在的方位。一阵闪烁后，叶尘来到了这缕气息所指向的地点。
    这是一座看似普通的山谷。
    山谷深处，一个垂垂老矣的化神境修士盘膝而坐。
    这老者並没有在修炼，而是望著远处发呆。
    在他目光所及之处，是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童子。
    “这是……夺舍？”
    叶尘一眼便看出，这个化神境老者的灵魂与肉身有些不协调。
    他能活到现在，显然是进行过夺舍。
    按照这种情况推测，那个少年应该就是老者下一个夺舍的对象。
    不过从老者展现出的状態来看，他似乎並不急於动手。
    对此，叶尘並不打算深究，毕竟他来此不是为了惩恶扬善。
    他只是来探寻当年那场战斗的缘由。叶尘身形一闪，来到老者身前。
    在老者惊愕的目光中，叶尘一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上。
    以道法震慑住老者的神魂后，叶尘开口问道：
    “当年镇邪峰覆灭的那一战，你可有参与？”
    老者神情呆滯地点了点头道：“有！”
    叶尘继续问道：“那你可知那一战的缘由？”
    老者依旧一脸木訥道：“当年镇邪峰垄断了这片天地所有天材地宝，封死了所有散修的晋升之路。
    只有那些甘愿被他们奴役的修士，才能获得晋升的资格。
    最初，镇邪峰势力庞大。
    我师祖那一代的散修不敢有任何怨言。
    但到了我师父那一代，便已经有人想要推翻镇邪峰。
    只是那时镇邪峰余威仍在，他们依旧不敢有太过明显的举动。
    直到镇邪峰一位老祖渡劫失败，当场身死道消。我们这才趁机而起，一举推翻了压在所有散修头顶的镇邪峰，並將其洗劫一空。”
    叶尘静静听完老者的讲述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。
    因为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。
    不过他並没有立即下结论，而是缓缓放开神识。
    很快，他的神识便笼罩了方圆百万里。
    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识海。
    叶尘迅速屏蔽那些对他无用的信息，只留下与镇邪峰有关的部分。
    將这些信息匯总梳理了一遍后，他终於下定结论。
    眼前的老者所言非虚，镇邪峰在林羽歌离开几千年后，便逐渐成为人族的枷锁。
    那些散修为了获得与镇邪峰同等的修炼权利，这才奋起反抗，剷平了镇邪峰。
    这个结论，让叶尘忍不住轻轻一嘆。
    他当年一手建立镇邪峰，是为了还人族一片安寧。
    可他离去后，他所留下的宗门却成了套在人族脖颈上的枷锁。
    既然如此，镇邪峰被推翻也是理所当然。
    按照叶尘之前的打算，问清楚事情缘由后，他便会离开这里。
    但眼前老者的状態却稍稍引起了他的兴趣。
    叶尘略作思索，继续问道：“你可曾夺舍续命？”
    老者似乎对这个问题极为抗拒。
    听到这句话后，他的眉宇间露出了些许挣扎。
    但他与叶尘之间的境界差距实在太大。
    他的挣扎瞬间便被消弭，继续一脸呆滯道：“是！
    为了延续寿命，我先后夺舍过两次，每次都延寿千余载。”
    叶尘又指著远处的少年道：“那个少年便是你为第三次夺舍准备的躯壳吧？”
    老者再次点头道：“是！”叶尘继续问道：“你这具肉身已经开始腐朽，为何还没有夺舍那个少年？”
    老者回答道：“因为我的神魂也已经开始腐朽。
    即便夺舍了那孩子，也只能多活几百年而已。
    而且那孩子有些像我当年夭折的弟子。
    每次我想要动手的时候，心中都会有些不忍，便一直拖延到了现在。”
    叶尘点了点头，隨后隨手在老者头上轻轻一拍，打散了他的神魂。
    老者两次夺舍，可谓作恶多端。
    而且这老者之所以没夺舍那少年，只是因为他这具肉身还能继续支撑。
    若任由他继续活著，早晚会对那少年下手。
    叶尘斩杀他也算是除了一害。
    隨手解决老者后，叶尘又在这里留下一门功法，算是给那少年的机缘。至於他能不能抓住，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。
    做完这些事，叶尘又是轻轻一嘆。
    虽然镇邪峰的陨落是咎由自取，但他毕竟是镇邪峰的开派祖师。
    这般结局，让他心中再次泛起波澜。
    叶尘似乎隱隱领悟到了什么，却又一时难以捕捉。
    他索性暂时將这种感悟放在一边，再次撕裂空间，遁入了无尽虚空中。这一次他要去的地方，是他最初穿越而来的那片天地。
    其实他这次离开仙界，主要想去的並非镇邪峰，而是棲霞宗。
    虽然他在灵界修炼的时间比在棲霞宗更长，但棲霞宗毕竟是他修炼的起点。
    他对那里的印象比灵界更为深刻。
    只是因为灵界在他去往棲霞宗的必经之路上，所以他才在此暂时停留。
    如今镇邪峰已隨岁月消逝，他对这片天地再无留恋。
    於是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踏上了前往棲霞宗的旅途。
    片刻后，他便穿过虚空，回到了自己刚刚穿越而来的那片天地。
    与灵界相比，这片天地的上限更低，但烟火气息却更加浓郁。
    叶尘刚返回这片天地，便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。
    虽然已相隔数万载，但他在这片天地中修炼的记忆却依旧历歷在目。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略有起伏的心情，紧接著目光便望向了棲霞宗的方向。
    这一刻，叶尘的心中居然有些忐忑。
    他很怕自己看到的也是一片废墟。
    好在他担心的事情並没有发生。
    棲霞宗所在的地方並非残垣断壁。
    但那里也已不是之前的模样。棲霞宗的山门早已不见踪影，甚至连那一座座山峰都变了模样。
    那些山峰上原本的建筑大多也已消失不见。
    唯有其中几座山峰上，还零零散散地盖著一些草屋。
    除了外观与之前截然不同外，这里的灵气浓度也下降到了几乎无法供修士修炼的地步。
    之前棲霞宗下方的地脉，显然已经枯竭。叶尘的目光在那里扫视了片刻，便大致猜到了棲霞宗的遭遇。
    棲霞宗的消失，多半不是因为门中修士被覆灭，而是因为地脉枯竭，导致门中的修士无法在此继续修炼。
    这就意味著，棲霞宗必须要搬迁到其他地方，才能延续之前的传承。
    在这个过程中，其中一些修士很可能会前往其他地方自立山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