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炮兵营地的路上，步艾古挠了挠头，终於忍不住问李云龙，“小李子，我就纳闷了，明明炸机场是主攻，更危险！他们咋反倒爭著去打阻击？”
    李云龙闻言，“嗤”地笑了一声，“步道长，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傻？你是不是以为他们贪生怕死？”
    步艾古没说话，只是静静等著李云龙后面的话。
    李云龙见他这模样，笑得更欢了，拍了拍他的胳膊：“其实，他们是觉得炸机场这活没有油水可捞！”
    “没油水？”步艾古瞪圆了眼睛。
    “你想啊，炮兵先轰一轮，把鬼子的飞机、碉堡炸得七七八八，剩下的残兵能有多少？”
    “一营从地道摸进去，二营在外围包抄，说白了就是上去收拾残局，补补枪、炸炸剩下的设施，算不得真刀真枪的硬仗。”
    “尤其是张全福、陆川那俩愣头青，就爱跟鬼子面对面干，觉得那样杀得过癮，才算真本事！”
    “而阻击就不一样，那是实打实和小鬼子干起来！”
    “阳明堡镇的鬼子衝过来，那是整建制的援兵，有枪有炮，得实打实跟他们拼火力、拼韧性。”
    “打贏了，不仅能保住炮兵阵地，还能多杀鬼子，缴获的武器也多，这才是他们眼里的『硬仗』、『好仗』！”
    “你信不信？这会儿三营长他指定在跟手下的人琢磨，怎么把阵地挖得更结实，怎么趁鬼子衝上来的时候，多捞几个『人头』，甚至琢磨著等机场炸完了，能不能反过来把阳明堡镇的鬼子包了饺子！”
    “啊！”步艾古这时候也转过弯来了，急忙问道：“那你为啥还派三营去打阻击？万一没拦住咋办？”
    李云龙闻言，脸上的笑容收了收，却多了几分篤定，往地上啐了口：“放心！三营长那小子看著闷，心里门儿清！”
    “他知道轻重，只要机场没炸完，就算面前摆著再多鬼子，他也绝不敢贪功冒进，只会死死守住阵地。”
    “没我的命令，他半分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。”
    “我的兵，再好战，也懂『服从』二字！”
    步艾古听得连连点头，心里的疑惑全解开了，反倒被勾起了好奇心，搓著手问道：“这么说，三营不仅能守住，说不定还能搞出点样？”
    李云龙斜了他一眼，故意卖关子：“那你就等著瞧唄！今晚这仗，不光三营，一营、二营都有戏，指不定能给你个惊喜！”
    步艾古看著李云龙胸有成竹的模样，心里的期待也提了起来。
    凌晨1点45分，新一团所有人都已经运动到了指定位置。
    机场下方的地道里，潮湿的泥土味混著战士们身上的汗味，在狭窄的空间里瀰漫。
    步艾古缩在地道出口，借著手电筒微弱的光芒，瞅了眼身边的李云龙，再看看他身后的一营长张全福那张黑脸，偷摸地笑了笑。
    所有人希望李云龙能留在外面指挥战斗，但谁又劝得住呢？
    这位团长死活要跟著进地道。
    就连副团长钟志成，这位新一团的政委，劝了半天，说“团长就该在后方指挥”，李云龙却质问对方“新一团谁是团长啊！”
    懟的钟志成哑口无言，只能任由他胡来！
    时间一点点过去，地道里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，战士们要么抱著集束手榴弹，要么抱著炸药包，耳朵都竖得老高，就等著炮响。
    步艾古抬起手腕，指针正卡在1点59分。
    他压低声音，倒计时的语速又快又稳：“十，九，八，七，六！所有人张大嘴巴，捂紧耳朵！”
    话音刚落，头顶突然传来“轰隆隆”的巨响！
    地道顶部的泥土簌簌往下掉，战士们早有准备，张嘴捂著耳朵，却还是被震得胸口发闷，耳膜嗡嗡发疼。
    这炮声不是零星的，而是密集的、连成一片的轰鸣，像惊雷滚过头顶，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。
    滹沱河对岸的小高地上，炮兵营长李大胜正举著望远镜，眼睛瞪得溜圆。
    他是李云龙用三挺机枪从友邻部队“挖”来的炮兵老手。
    原本还担心新炮手们准头不够，可当第一波炮弹落在机场停机坪时，他忍不住低呼出声：“好！打得好！步道长给的参数太神了！误差连半米都不到！”
    望远镜里，几架九三式双发轻型轰炸机瞬间被火光吞没，机翼断裂的碎片飞起来，又重重砸在跑道上。
    李大胜猛地放下望远镜，吼声盖过炮声：“按参数全速射！三分钟內打光一个基数！谁要是慢了，回去老子让他扛著炮筒跑十里地！”
    “是！”新一团的炮兵们不敢怠慢，立即加快了手上的速度。
    为了凑够这一个营的炮兵，李云龙可是厚著脸皮到处挖人，给他们的伙食待遇都是全团最好的。
    这要是完不成任务，別说李大胜饶不了他们，就是李云龙都不会放过他们。
    炮栓拉动的“哗啦”声、炮弹入膛的“咚”声此起彼伏，一颗颗炮弹拖著橘红色的尾焰，精准地砸向机场。
    而在机场內，在炮声响起的那一刻，所有小鬼子都瞬间醒了。
    机场里，日军第五航队盐田中队的士兵们，在第一声炮响时就炸了锅。
    “敌袭！炮击！”
    盐田少佐穿著衣服，从机场北端的地窖里衝出来，刚要下令反击，就看见东南侧的停机坪成了一片火海。
    睡在飞机里的飞行员们，有的还没来得及启动飞机，有的刚掀开舱门想逃跑，就被炮弹击中，倒在血泊里。
    第一轮炮击刚歇，第二轮又接踵而至，將停机坪里的飞机彻底摧毁，再也看不到任何一架完整的飞机。
    然后就是第三轮，不过，这次的目標是机场的碉堡和掩体。
    混凝土碉堡的顶盖被炮弹掀飞，里面的日军机枪手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没了动静。
    机场里的可燃物被炮弹引燃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，没被炸死的日军抱著脑袋四处乱窜，却找不到藏身之处。
    3分钟后，炮击停了，整个机场一片狼藉。
    原本整齐排列的飞机全成了烧焦的残骸，碉堡塌了一半，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，浓烟裹著汽油味，呛得人喘不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