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甚至已经直指了轮迴的本质！
    而轮迴的尽头，则是因果！
    眾生死亡，真灵轮迴，这一轮迴，便等於是一个新的身份，一个新的过程，一段新的记忆。
    甚至轮迴之下，因为真灵不分性別，不分善恶的原因，每一世的模样，性別，性格，善恶，都是不相同的。
    这一世作恶多端，下一世仁善爱人。
    这一世困苦不堪，下一世富贵终身。
    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    那么若是点醒这刘勇，让他觉醒了九千多世，包括草木蚊虫等等的过往，那他恐怕会当场疯掉！
    就算他不疯，可他是尤小草吗？是刘勇吗？还是这九千多世中的某一世的任何人？
    正如刘勇所言，他，还是他吗？
    刘勇的询问，更是让余羡心中震动。
    自己，为什么不去寻找自己的前世？
    前世的自己，又是什么样的？
    或许，这才是自己首先要做的！
    只有这样，自己才会清楚，这凝聚成魂魄，继而化作自己的真灵，最开始出现的地方，最原始的来歷，是什么！
    以自己目前的修为，当不会被万世，甚至万万世的轮迴印记给侵蚀，那一切的一切，必然只会成为一种过往与记忆，动摇不了自己的道心。
    渡人……先渡己。
    想要点醒別人，那最先的，就应该点醒自己！
    余羡站在原地，看著刘勇缓缓点头道：“你说的不错，我若將你点醒，你或许就不是自己了，你要先修行，境界到了，明悟一切，再去醒来，方能坚守本心。”
    刘勇那凝重，甚至惧怕的神色骤然一顿，目中隨之露出了惊喜之色！
    早年自己小时候，那位前来探查灵根的仙长可是说了，自己没有灵根，不能修行。
    可如今眼前这位仙人，却说自己可以修行！
    细细看来，这位仙人的確比那位仙长更加的神秘，只凭看，都觉得眼前这位仙人，更像仙人！
    而余羡也没有囉嗦，只抬手对著刘勇一点，一道灵光呼啸，瞬间没入了刘勇的识海之中，继而將他开拓识海，通奇经八脉，最终于丹田所在，凝成了一个中品灵根。
    与此同时，一道修行功法也落入了刘勇的意识之中，足可供刘勇修至合道。
    余羡平静道：“我已助你凝聚灵根，只是后天凝成的灵根，最多也只能中品，但灵根优劣，並非无法追赶，未来修行，你只要恆心之至，无愧於心，道亦无穷，同时你需记住，以后你只能依靠自己，我不会帮你分毫。”
    “这，多谢仙人大人，多谢仙人大人！！”
    刘勇也没想到，眼前的这位仙人，居然真的帮助自己开闢了灵根，可以让自己修行了！
    一时间他急急道谢，满脸的激动几乎溢出。
    余羡看著眼前的刘勇，神色也有些复杂。
    九千世的轮迴，他早已不是她了，毕竟真灵是不分性別的。
    罢了，且等他修行，我自去寻找自己的过往与因果。
    余羡念头闪烁，身形已然消失。
    但余羡並未离去，他在百里之外的一处山上出现，隨意找了个石台盘膝而坐。
    不过此刻他虽是坐在这里，却无人可以看到他，更无法找到他。
    轻轻吐纳，余羡看著眼前的天地，缓缓闭目，时间道河，於他周身开始流淌。
    自己的前世……
    区区两万多年时间，尤小草的真灵就轮迴了九千多次，甚至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寿命只有几个时辰，乃至数天的蜉蝣，昆虫。
    那么自己的前世，又轮迴了多久，轮迴了多少次，这才最终成为了如今的自己，得到了修行机缘，直至现在？
    前因后果，是为因果。
    我去观之……
    余羡神念，已然流转在时间长河之中，逆向而上！自己將看到自己这两万多年的种种经歷，如同回想，如同审视，自己一路修行至今的无损道心。
    直至最后，他看到了一道真灵呼啸而来，落入了母亲的腹中，继而凝成魂魄，成为了如今的自己。
    而这真灵，自然就是自己的一切之本源。
    余羡没有停顿，依旧顺著时间向前，看到了这道真灵的前一世，再前一世，再再前一世！
    而他的前世，其实也和刘勇没有什么不同，多是花花草草，蜉蝣螻蚁，毕竟这些东西的数量才是最多的，投胎成它们，才是大概率。
    其间自也有走兽飞禽，乃至人族，但都不成什么气候，时间到了也就死了。
    而其间的善恶，也是各不相同，仁善之人他做过，作奸犯科，恶毒之辈，他亦做过。
    如此轮转不下十万世，余羡便看到了一个修士。
    这个修士，乃是十万世之前的自己。
    他也是实力不俗，修到了天仙，但却因为一场大战，被人斩杀，同时也运气不错，真灵没有被彻底湮灭，从而逃走，转世。
    否则如今的自己也就不存在了。
    毕竟修为到了天仙，那么灭杀敌人元神魂魄的同时，真灵也可以直接湮灭，再无投胎转世的机会，因此真灵能逃走，属实是“运气不错”。
    继续向前，又是数万世，其间也曾为人，也曾修行，但都无法长久，元婴，化神，最多返虚，便为之陨落。
    直至时间的最后，便是来到了远古。
    余羡法眼混沌细细观摩，终於看到了自己这真灵的第一道初始！
    那是天地初开，茫茫无穷，亿万万生灵依次出现，皆是天地生养，可谓之先天生灵！
    而这亿万万先天生灵，自然也分有强弱。
    那强大的先天大生灵，生来便是太乙金仙，金仙，玄仙，天仙！
    弱一点的，生来也是化神，返虚，合道！
    而更弱的，生来便只有金丹，筑基，甚至是最普通的链气！
    至於自己，便是这天地生成，茫茫江河之中的，一条不强不弱，生来便有金丹修为的先天锦鲤。
    这条锦鲤，虽然是先天锦鲤，却不是先天第一条锦鲤，第二条锦鲤，第三条锦鲤。
    它只是一大群几十万，甚至几百万突然出现的先天锦鲤中的一条，因此很普通。
    这条锦鲤本安稳生存，奈何洪荒大世，万物竞爭，这山海大荒之中，眾生灵为求强大，自然是你杀我掠，互相吞噬。
    因此这条锦鲤虽然也竭尽所能的求存，但终究只活了几千年，勉强达到元婴圆满，尚未突破化神而化形，便被一条返虚境的苍蟒给吞噬，只有一道真灵，飘飘摇摇，轮迴转世去了。
    如此看来，说是先天生灵，其实没什么不同，毕竟任何真灵往前推，只要未曾覆灭，那个不是先天生灵呢？
    一株草，一朵花，哪怕是先天的一只蜉蝣，都一样罢了。
    自己，到底也不是什么大能转世，不过是一条在远古洪荒初开时代存活的，最普通的鱼罢了。
    数十万世的记忆，充斥呼啸，但皆被余羡压下。
    但见余羡目光闪烁，混沌非凡，一切的一切，不过都当是黄粱一梦，不染心尘。
    “一鱼而生，一余而成，我余羡，依旧是余羡。”
    余羡平静端坐，自语一声，並不在意这数十万世的轮转，只平静道：“然我这一番歷程，却是明白了，因果。”
    因果，本不存之。
    因为有了生灵，因果便存了。
    只是，若以因果看眾生，眾生无一无辜人。
    善善恶恶，生生死死，不过都是一场轮迴罢了。
    “因果之道，我当掌之。”
    余羡抬手打了一个大周天手印，端放两膝，却见时间大道道河消失，转而出现的，便是一条混沌一般浑浊，充斥著无穷激盪的，因果道河！
    三千大道，因果第一。
    如此因果大道道河显化，那天地乾坤大道登时轰鸣，无穷大道似乎都得到了玄机，继往，然后开来，显化大道本源印记，並且逐渐向著大道道河而去。
    “命运啊……命运……”
    直至此刻，余羡轻声嘆息道：“一切可掌，唯命运不可掌，命运……你真的是道吗……”
    参悟了因果大道道河的余羡，他好似是看到了那茫茫的，模糊的，始终触摸不到命运。
    命运是什么？
    命运就是，无所不知无所不能。
    亦可谓：全知全能！
    它是道吗？
    它应该不是道，因为它超越了所有道的之上！
    可它若不是道，那又该用什么形容它呢……、
    余羡微微闭目，再次睁开，平静淡然。
    多想无益，或许待自己的天地乾坤彻底圆满，万道成河，这命运的所在，自己就会知道方向了。
    而现在，因果既成，那自然要去完善因果。
    山还是那座山，但前方的村落却早已不同。
    因为这一晃时间，便过去了足足一千年。
    顺著时间长河寻找自己的无数前世，直至追寻到了真灵之起始，天地初开后的一条锦鲤，自是耗费了极长的时间。
    千年变迁，凡夫俗子自是不可想像。
    但对於大修士而言，不过是一场闭关，一场感悟罢了。
    余羡依旧坐著不动，他看向看前方的同时，一切都在演化，千年之前就在眼前，他看到了刘勇的一切过程，也看到了刘勇得到修行资质与修行功法后，努力修行，直至筑基，直至金丹。
    而现在的刘勇，早已加入了云青山，成为了云青山宗的一个金丹圆满的弟子。
    至於云青山宗，则是鹿城统属，鹿城又归东广省府统属，而东广省府，则归大唐统属了。
    余羡既然不管人间事，李继凤当然要一统地灵大地，使得一切尽归大唐！
    当然了，天心教则为大唐第一大教，却又颇有独立大唐律法之外的超然之意。
    如今余羡在，李继凤也在，自然一切都好。
    可那天若是余羡不在了，李继凤也不在了。
    这因果之下，红尘杀劫，爭权夺利，却不免又是一场演化。
    余羡此刻法眼之下，看著刘勇修行，轻嘆道；“或许现在的你，比我直接点醒要更好，毕竟当年的你连筑基都没有，虽被我斩杀，却亦是一场轮迴，因果观眾生，无一无辜人，这一世，我还你一脉灵根，让你修行，留一道禁制，於你识海，只待你踏入天仙，识海强大，这禁制便会告诉你一切，助你得前世记忆，点醒一切因果，到时你若依旧恨我，我亦无话可说。”
    说罢，余羡抬手一挥，一道流光瞬间激射，剎那间就来到了数千里外的云青山宗，钻入了刘勇的识海。
    而这一切，刘勇则完全不知所觉。
    將禁制留下，余羡沉默片刻，轻嘆道：“徒儿，你之真灵，为师当要找之。”
    但见余羡微微抬手，一具存放在余羡的隨身空间，一直安静躺了近两万年的尸身，便缓缓自空间之中浮出，躺在了余羡的身前。
    这尸身，正是步米。
    当初余羡將她的尸身从深海带走，便一直保存，当年所说之许诺，自也未曾忘记，只是境界不到，多说无益。
    如今境界到了，有这般时间长河，因果大道的玄妙，那自然要去寻找，哪怕不將其点醒，也要看看，她怎么样了。
    抬手一点步米尸体的眉心，余羡运转时间大道道河，逆流而上。
    那一日，步米为了给苏小朵，尤小花创造逃生机会，独自面对三个金丹围攻，耗尽了一切本源，虽是侥倖逃走，但也因气血耗尽，本源乾枯，金丹最终破碎，坠海而死。
    金丹破，魂魄亡，只有其真灵飘飘摇摇，轮迴去了。
    后其真灵不停轮迴，一世又一世，各种花草鱼虫自不必多说，又有几世为人也无需多论。
    但直至最后，余羡忽然目光一凝。
    这真灵，又投胎至北极仙域的一个小世界內。
    这个小世界內，人族被圈养。
    而这个生灵一出生，便得天地精华，於体內凝成一脉极品天灵根……
    “王土……竟是你么……”
    余羡也没有想到，步米的真灵，转世之身，竟会是王土。
    这可真是兜兜转转，还是成了自己的弟子。
    只是，她可以是王土，但王土，却已然不是她。
    余羡一声轻嘆，看著面前安静躺著的步米尸身，片刻后嘆道：“因果轮迴，便是如此，你还在，但你不是你了，正如我还在，我亦不是那时的锦鲤，步米不见，王土新生，他日王土功参造化，找寻前世，自会知道一切。”
    摇了摇头，余羡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步米尸身那苍白的面容，步米的尸身，便缓缓消散，再也不见。
    步米还在，王土依旧。
    只待他日王土地藏大道大成，找寻前世，无数前世以因果串联，便皆成过往。
    正如此刻的余羡，那几十万世串联而成，中间有多少故事？
    不过都是黄粱罢了。